第27章驴皮火车（二）
打断叶遥岑翻阅帖子的,是来自最后一节车厢的唱词。“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人唱腔念词没一个在调上，颠来倒去也就这几句话。然而，声响在师长意推开车厢门的刹那戛然而止。“打扰了。"师长意的指尖象征性地叩了叩16号车厢的侧立在一旁铁门，“例行检查，请出示您的相关证件。”
作为乘务员口中坐票售罄后的补位车厢,此刻空荡的有些不可思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16号车厢内唯一的乘客，披着一身极为厚重的军大衣，却没有戴帽子。
他的脸埋在双臂与米白色的桌面之间，撇去臃肿的墨绿色军大衣，此人应该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子。
而裸露在外的寸头黑白斑驳，令他看着像五六十岁的年纪。“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明。"师长意面色不改地靠近了些，鼻尖索绕的腥味儿愈发浓重。
男子一动不动,嗓音在双臂与桌面间闷出低沉的音调。“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还是这首古艳词，就好像他只会念这一句话。师长意蹙眉，上前的动作被叶遥岑拦下。
叶遥岑指指远处的男子，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笔一划地利用终端发去第一条消息。
【私聊】我失忆了（备注：师长意）
遥岑远目：有血的味道。
收回终端，不着痕迹地堵住这节车厢的唯一出口，师长意顺着叶遥岑指尖的方向定睛一看。
中年男子披着的大衣颜色略有分层，贴近肌肤的那一层不知被什么水渍浸出深痕。
左右走两步再瞧，只见他那掩盖不全的后颈处冒着几簇灰色的毛发，像马颈上的鬃毛。
但刚刚才看过“世事无常”的帖子，她自己又是养过一段时间马，叶遥岑觉得那男子后颈灰毛的长度不像是马的，更像是另一种生物。一一驴，像驴后颈的鬃尾。
绿皮火车轰隆轰隆驶入隧道，车厢瞬间漆黑，腥臭的驴鬃混着血气愈发凸显。
昏暗光线下，披着军大衣、长着驴脑袋的中年男子梗着脖颈，鼻腔中呼出属于牲畜的粗气。
他念道：“驴儿驴儿慢慢走，驴儿驴儿想吃馍……吊着嗓子的粗粝男声诡异得有些刺耳。
“驴儿驴儿想吃馍……
“驴儿驴儿…馍、我好饿……”
“找不见了。找不见了。找不见了……”
驶入隧道后，车厢内漆黑一片漆黑，腥臭混着驴鬃的血气愈发凸显。就好像这节车厢承载的不是空空荡荡的一人，而是堆着一头又一头驴。师长意抬手拦住叶遥岑，自己则冲在前方。她隔着贴肤的胶皮手套，一把攥住压在青色大衣与皮肤之间的驴鬃，猛地向上一扯。
只听掌下的生物大声惨叫：“啊啊啊啊啊呃一一”疼痛令埋在大衣下的人驴抬起头。
在他黑白斑驳的寸头另一面，是灰褐色的凸面耷长的耳……这赫然是一只驴的扮相！
一一怎么会有污染物跑上火车？！
最近两年，几乎所有公共设施都配备了芥子污染物检测功能。人群密集的场所出现漏网之鱼，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师长意眉头紧蹙，手上力气加重几分。
“要杀了他吗？"师长意偏头望向自己的队友，似乎只要叶遥岑也痛意，这头遭受芥子重度污染的人驴马上就会毙命于她的掌下。驴子受惊的叫声和人类极为相似，但叶遥岑却听不清眼前这头人驴的心声。难道说……
这人驴本质上还是完全的人类？
叶遥岑止住师长意跃跃欲试地杀意，快步走至车厢交界处，往来时的15号车厢看了看。
A00001班列车的15、16号车厢都是空的，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来查看，彷佛与世隔绝。
人驴的身体被钳，脑袋被死死扣在冰凉的桌面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人驴喘着粗气哀嚎。师长意牢牢钳制着人驴，叶遥岑摩挲着口袋中的符篆，问题如连珠炮弹。“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人驴无甚至回应。
“你叫什么？在这里做什么？”
“你是不是想回豫闾州？”
问到第三个问题时，哼哧哼哧呼着粗气的人驴终于有了回应。“回家…回家……驴脸紧贴着桌面，张嘴的瞬间涎水从口缝滑落，耷拉着眼皮的瞳仁浑浊不堪。
他这副模样既不像人也不像驴，倒像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痴呆。叶遥岑掏出醒神符。
醒神符贴上驴脑袋的瞬间，只见他灰褐色的皮囊颜色减淡。人驴睁大双目，似乎恢复了几分清明和神志。“我不要回去啊啊啊啊呃！“人驴一边叫着，一边开始挣扎。奈何他的脖颈与双臂都被师长意狠狠锢着，所谓挣扎不过是徒劳无功、负隅顽抗。
叶遥岑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为什么又不要回去了？”人驴吱哇乱叫：“驴！驴驴驴驴一一”
“驴孩儿！"他话锋急转直下，“驴孩儿…鬼子母不喜欢驴孩儿！！！”没头没尾地扔下一句话，人驴使出浑身解数朝着车窗蓄力。突如其来的力道，令师长意都怔愣几分。
一一驴孩儿？鬼子母？
前者，叶遥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