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受伤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擦去眼泪,“怜怜,我要怎么办才好。”陈怜没有说话。
她看来一眼,道:“就现在,你放下卷子,跟我聊会天可以吗。我想跟你讲点话,我之前一直都想跟你讲……
犹豫了片刻,陈怜只好把试卷放在一边,可又担心到时候会忘记,所以把它折起来,放进兜里。
秦伽跟她讲了她的家庭。
她于是知道了,对方拥有一个无耻的父亲和一个离家出走的母亲。“我都上高中了,我爸喝多了还是要打我,上次头上那块伤就是他用啤酒瓶匝的。他说他爱我和妈妈,可是如果他喝醉了,却又要打我们。”“……告诉过居委会的人,但也就批评教育,不了了之。”“母亲离开后,我爸打人是少了,有时下班会给我带点心,还经常哭,但依然到处喝酒,到处欠债,有一段时间,家里的门三更半夜都被敲得“砰砰”响,我都不敢睡着。他们把红色的油漆倒在我们家门口,像血一样,还用它来写字。他们说再不开门就闯进来,再不还钱就把我抓走卖掉,可是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只能报警,但他们就还是不断地会过来……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抬手去擦眼泪,衣袖滚落,是比摔倒的伤口更加狰狞的淤青,一大片地生长在她细瘦的手臂上,像一块胎记。陈怜望着她。
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迫不及待想要暴露内心的人。可是秦伽就这样,告诉了自己她的秘密,然后毫无预兆地,让自己了解她。…陈怜觉得自己也很奇怪,她被一种无声的东西包裹了,在这样狭小的医务室里,只有窗户边沿静静传来的桂花香才能与外界沟通。“对不起。“她听见自己说。
秦伽抽噎无法停下,只抬起红肿的眼睛望她。她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肩膀依偎过去。她用很小的声音说:“你如果不哭的话,我也想,跟你说些东西…”
对方愣了一下,随后舒缓眉头,笑起来。眼眶里原本含着的泪水,随之滑落脸颊。
一滴眼泪涌出来。
陈怜顿了一下,抬起头,是医务室。现在,膝盖摔伤的单眼皮马尾辫少女坐在病床上,她是安全的,不用费脑的,因为有三个人替她操心。陈怜望着庄雪。记忆中那个叫小伽的女孩大概也期待过病床边围绕那么多人。那时小伽希望通过跑四千米交到朋友,但事实却是,运动会后,大家依然名玩各的。
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自那天起,小伽更喜欢跟在她身边,无论她摆出怎样冷淡的态度,小伽总会笑着,照顾她的情绪。小伽说”我总觉得,你是喜欢跟我交朋友的"。
……为什么?
因为你能理解我。小伽说,我也能,理解你。“滴一一"手机这时又响了。
陈怜低头,一愣:那是一个陌生号码,来自老家地区。…她一直很听母亲的话,自从那天,母亲抱着她哭喊,她就很听话。所以母亲说,不要再多问了,家里的事情轮不到你出面,你跟别人不一样,好好学习就可以,她就一直听话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因此,母亲说不要接陌生的电话,她也应该不要接。
可是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受到内心什么力量的驱使,像是王朝和在悬崖上扔下那颗雪球,像是她停下自行车专门去触碰那只叫“鲍勃"的小猫……她走出医务室,走远,然后按下了“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喂?"她开口了,对着十年来的未知、迷茫与恐惧。对面没立刻说话,只有嘈杂的背景音,似乎没料到她会接通。几秒后,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是陈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