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免父亲,便只能等到宫中大宴……陛下那里已经行不通,太子那里……如今,太子身世扑朔迷离,自身都难保,还能为父亲力挽狂澜吗?宋昭心中一动:事涉机密,萧钺应该还不知此事,祭天大典又委以重任……若她为那个被强占身份的皇子,怎么甘心鸠占鹊巢这么多年,必然会想办令太子失信于人前。
会不会在大典上动手?然后假托神明之手,令太子祭天时失仪,这样能一击即中,将太子踩在泥潭里!
什么天命,什么仁德,还不是一个鱼目混珠的乡野小子!萧钺就会从万人敬仰中,众目睽睽之下跌落神坛!
不好!宋昭的身子微微发抖。这样一来,那父亲当年护送太子进宫之事,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将混淆皇室血脉的罪责,悉数推到父亲身上…能证明萧钺身份的唯有父亲,若父亲死了……兵部的大牢应是安全的吧?“京墨,“宋昭吩咐道:“你去太子府看一看,这个时间,太子应该出宫回府了。”
京墨应声而去。
宋昭只期望她预想的事情不会发生,还是尽快提醒萧钺才是。一个时辰后,京墨脸上挂了彩,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世子责罚。”
宋昭惊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和太子府的护卫动手了?”京墨满脸愤懑:“是那个索江!属下刚到太子府就被他发现了……是他先动的手,属下只好应战!”
茯苓气道:“谁让你去跟他打架了?太子回府了吗?”京墨摇了摇头,“太子不在府上,索江说以后太子暂住东宫,让我们别再……痴心心妄想。属下是真的生气,索江凭什么那么嚣张,屠戮了我们五十七条人命,我还没有找他算账,他倒先动起了手。”茯苓打开药箱,取出药粉撒在京墨伤口处,又细细抹匀,嘴里不住地嗔怪:“你同他计较什么劲,他可是太子影卫……”京墨心心有不甘地反驳:“影卫怎么了,虽然我武功不及他,可我也不能认怂,给咱们世子丢脸!”
“一脸伤,就不丢脸了?"茯苓瞪大了眼睛。“反正不能让他小瞧了咱们侯府!不过,“京墨转头望向宋昭,“交手的时候,索江说流萤谷的大火,和五十七条性命不是他们所为。”“索江说,那日他同太子率先返回流萤谷,是想等世子一起回城的。可回去时,别院的人全部殒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太子怕再待下去,对世子不利,便先一步回了京。”
“不是他们所为?"茯苓压低声音,难以置信的样子,“难道不是太子怕身份暴露,将人灭口的吗?”
“现在又说不是了,谁有那个本事一夕之间,五十七条人命全部屠戮殆尽!″
“除了影卫还能有谁?”
茯苓越想越气:“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们错怪了太子不成?”宋昭沉思道:“还有六岭村的人,或者巡检司!”“怎么会是巡检司?"茯苓更加不解,“若是巡检司,赫连大人岂会不知?况且,那时的赫连大人还在碧落崖底啊!”
“世子说得有理,“京墨却赞同道:“我们从崖底出来直奔六岭村,全村无一人在,只留了前陈的兵器,就像是算准了我们会去一般,光明正大地将证据摆在了我们眼前。”
“也就是说,六岭村的人杀去了流萤谷?"茯苓转过弯来。“对,"京墨眼中满是恨意,“他们能找到别院的位置,应是巡检司的人通风报信!”
茯苓仍疑惑道:“可奴婢还是不懂,赫连大人为何如此做?他对世子不是一向很好的吗?怎么会派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他不想被侯府婚约束缚住?“京墨咬牙切齿。宋昭冷静道:“这话到此为止,不可被旁人知晓!立刻修书给石楠,让他再好好查查,以前怕是查错了方向。”
“属下这就去办!”
茯苓心中仍旧不平,却更多的是心疼宋昭。就寝时,她便小声道:“原以为赫连信是个好的,小姐将来恢复女儿身,也能有个好归宿,不想又是一头中山狼!”这话是将太子一同骂进去了。
宋昭却扑哧一笑:“就算没有这回事,我也不会嫁给他。原以为他沉默寡言是老成持重,原来是胸中藏有丘壑,负重前行。”“他就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还说什么非小姐不娶,都是骗人的。"茯苓忽然灵光一闪,小声道:“那他为何执着于侯府的婚约?还不肯二小姐代嫁?″
“奴婢可不信京墨的鬼话,赫连大人断不能因为不满婚约,将别院的人都杀了。一定还有别的事,小姐你再仔细想想……夫人还在世时,可曾提过婚约之事?”
宋昭忽然坐直了身子,扒开衣襟,露出心口上那道疤痕。午时的广福楼正是最热闹的时辰。
大门前车马不绝,跑堂的伙计穿梭其间,肩上搭着雪白的汗巾,手里端着描金食盒,在人群中灵巧地钻来钻去。
厅堂内传出阵阵丝竹声,夹杂着酒客们的谈笑,混着酒香从楼里溢出来,飘在盛京最繁华的街市上空。
宋昭负手立于二楼雅间的雕花窗前,冬阳斜照入室,在她半边面容上描摹出一道金边,在她鸦羽般的眼睫下投下细碎阴影。楼下长街人潮如织,她却一眼就瞧见了那个身影。赫连信一袭靛蓝锦袍劲装,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晃,在阳光下偶尔折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