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收紧,玉佩整个攥进掌中。
公务理得差不多了,她可以去做些别的了。可刚起身,动作就被一阵敲门声留住。
是裴卓明。
一看见他,燕昭就猜出他要说什么。来往两地传信任务紧要,更兼涉密,故驿员一职由公主府侍卫亲任。裴卓明统领府卫,相关诸事都是先报给他,再由他向上禀报。
果然,开口正如她所料。
“殿下,上次您吩咐的都已办妥。消息一传回京,徐尚书那边就有了动静,”
裴卓明上前两步,递来一卷密信,“这是底下人拦截的。”“给谁的?”
“芜洲别驾,徐文斌。”
燕昭抬手接过,脸上没什么情绪。
徐文斌,徐宏进兄弟之子,他的堂侄。先帝最后一年,徐宏进亲自举荐其上任,彼时燕昭空有摄政之名,只能任之。两年过去,她一直没什么机会收拾,这次倒是时来运转。
“没被发觉吧?”
“没有,下头的人直接在驿站掉了包。”
燕昭点了点头,把密信捏在指间端详片刻,而后轻轻拆开。“他要徐文斌将责任尽快撇清,必要时推给芜洲太守,"她轻笑了声,“芜洲那边怎么说?”
裴卓明垂首敛目,一板一眼答:“芜洲太守昨日回信,称深知事关重大,罪责难免,恳请殿下允他先自查此事。”
“好,"燕昭将信纸慢慢折回原样,“让他查吧,看他能查出些什么。这封信依样送去徐文斌手中,切勿打草惊蛇,但……“给芜洲太守那边透个口风。若他是个聪明人,这官位兴许还能保得住。裴卓明接过密信,颔首应是,却没急着离开。他少有踟蹰,燕昭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还有什么事?”沉默片刻,裴卓明开口,
“回殿下,卑职还有一个发现,想要禀报。”他顿了下,今夜第一次抬眸,看了燕昭一眼。“是有关玉公子的。”
夜已深。
穹顶浮云游走,月光断断续续洒落空庭。
走在昏暗里,燕昭回想着片刻前听到的话,神情晦暗不明。脚步放得很轻,手中攥着玉佩的动作却极重。指腹抵着白玉凸起一下下刮过,像是和上头的精雕过不去,要把它生生磨平。从书房出来她没披大氅,只穿着一身玄青袍服,暗色几乎融入黑夜。常在夜里走这条路了,每次都是不同的心情。顽劣、兴奋、期待或愉悦。
今晚又不同。
很熟悉了,熟悉到哪怕伸手不见五指,她也快步流星。风吹透外袍微冷,但就快到了。前头小道尽头转弯,绕过一座假山就是了。可刚迈出几步,她脚步一顿,又退了回来。假山后,池塘边,静静蹲着一个白影。
她正要找的人。
在……
喂鱼。
全神贯注,甚至没听见她的脚步声。
层云散去,月光倾洒下来,在他身上笼了一层纱。少年低着头,几缕碎发滑落,只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和淡色的唇。鱼食被他拈在指尖,撒得很慢、很认真,看起来无比虔诚。仿佛夜晚都因他而安静。
燕昭顿在原地片刻,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干脆朝身后树干一倚,抱臂看他喂鱼。
直到近几日,虞白才发现这池红鱼无人照料。太守府众人都被临时派了活计,这一池小鱼无人顾及,半月来个个饿得消瘦,看起来实在可怜。
于是他每天除了偷偷出门义诊和等燕昭回来之外,又多了一样事可做。他从掌心拈了一小撮鱼食,慢慢撒下去。鱼食在水面散开,红鱼摆尾而上,大口吞吃。
虞白其实很羡慕它们。
无知无觉,无忧无虑。晴天就浮上水面,阴天就游曳水底,生欲以外,再无悲苦。
但他又有点可怜它们。
被人遗落在偏僻一角,看似摇头摆尾游了很久,其实从未离开过这方池塘。他也是一样。
一直徘徊在认识她的那年夏天。
当年一见如惊雷暴雨,到现在他都还在回味她敲出的涟漪。只是美梦如昙花一现,盛夏也转瞬即逝,他再怎么挣扎着去追,也都无济于事了。打湿他的人早已把他忘在脑后,那年雨季早就结束了。红鱼不知他情绪,兀自抢食,虞白垂着眼睛看着,突然觉得他应该学一学这几条鱼。
那些他珍之重之的回忆,她忘了,那他也别留恋了。错过的约定,她印象全无,那就干脆当做从未有过好了。
像这些鱼一样,眼前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掌心最后的鱼食撒入水中,他抬起空了的手,指背按在眼角,酸楚尽数压了回去。
刚要起身,突然,“扑通”一声,有什么重重砸进水面。水花兜头泼了他一身,他吓得惊呼出声,一下跌坐在地。鱼群缩回了水底,池面只剩水波激荡。池水溢出来打湿了他衣摆,冰凉,但他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
假山对面,树下闲闲倚着道人影,几乎和青松黑夜融一色。见他反应,树下的人轻笑了声,比风还轻。
“吓成这样?”
燕昭抬步朝他走来,月色微弱,琥珀色的眼瞳暗成黄褐,比平时更深沉。她步步走近,暗影慢慢笼过来,说不出的压迫感。虞白才刚狼狈地站起身,被她这样盯着,又不自觉后退。
一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