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情道可真修不得啊!”奚逐云的脚步在对话中段便已停住。
他猜想到那对自尽的有情道侣是谁了。
世间虽然很大,但修有情道的人,似乎总是饱受折磨、郁郁而终。奚逐云心中叹一口气,调转步伐方向,向西出城,想先到灵脉边悼念那对他来不及救回的有情人。
路上碰见的巡逻弟子向他行礼。
奚逐云含笑颔首回礼。
巡逻弟子走时随口道:“以前岑道友常来,现在她走了,倒像是您替她来看灵脉的。”
奚逐云站住了脚步。
无形的预感冲击着他的识海,声音一浪比一浪高。“她常来?"他问。
他想起了那日镇压仪式后岑无月立在深渊入口的背影。“正是,“巡逻弟子道,“她走那日还来过,正巧那日也是我轮值。”奚逐云愣住了。
翊麟城在玄枢城南边,岑无月却从西边出城?奚逐云将目光缓缓移向山体裂口,心底油然而生出某个令他头晕目眩的联想。
但他很快又反驳了自己:不,岑无月不是我,她不会。…尽管不停这样告诉自己,但奚逐云仍旧瞬身赶到灵脉源头。灵脉深处对任何人来说都很危险。
奚逐云的本体或可一试,但身外之身还不够格。他凝视那暂时掩去死亡色彩的灰蓝色灵气,细心感受它并不温柔的冲刷,试图借此来感受深处的情况。
然而神识只进入其中十数丈便被撕裂,根本无从探查底部的情况。奚逐云迟疑片刻,闭目连上净庭山的本体。本体问:何事?
身外之身说:救人。
有这个答案,本体便不再多问,慷慨地多分一些力量出来。身外之身睁开眼睛,凝结自己最强的力量逆着灵气湍流的冲击向深处探去,直到捕捉到某个竭力向上的灵力支点,接应住后猛地拔出一一落入身外之身掌心的是一只已经被灵气冲刷得面目全非的小鹤,大半的躯体甚至已经消解不见。
但小鹤灵力脉络中的印记是身外之身亲自打下,他不可能认错。身外之身闭了闭眼,毫不犹豫跃入灵脉。
被灵气湍流吞没之前,他对本体传去最后一个念头:我当消散于此。虽然被灵气冲刷得不太清醒,但岑无月早给自己的身体设置好了命令。因此当沈述的身体被洗濯干净后,她的身体便自动按照命令将他收入了储物戒中。
至于怎么离开灵脉这个问题,也是提早做好的安排。岑无月半梦半醒地在谷底飘了没多久,就等到了来找自己的人。也许不能叫人。
修真界人的含量其实好像也不太高。
岑无月察觉到对方抓住她的身体,神识扫视一遍,然后整个神魂都开始向外散发出悲伤绝望的情绪。
好像她已经没救了一样。
哎,其实也还是能再抢救一下的。
岑无月将他的手引到自己身前,让那枚破碎不堪、光芒暗淡的灵符落在他的掌心里。
片刻后,她感觉到自己被某种巨大冰冷的生物圈了起来,紧紧缠在中央,隔离周围灵气湍流的冲击。
接着,某种神奇的力量通过接触的地方向她传来,温和地梳理、过滤、引导,将已经侵入身体深处的恶念净化消弭,又把过于破坏性的灵气敲打得服服帖,顺着她的经脉流转,修补破损的躯体。仿佛突然从凌迟刑场被转到了温暖泉眼,岑无月惬意地舒了口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围着自己的这个巨型生物,摸到一手干燥细腻的鳞片。被触碰到的鳞片像是受惊似的立起了一瞬。没猜错,确实是蛇。
打着哈欠的岑无月毫不意外地这么想着,缓缓陷入沉睡。等她再度醒来时,人已经回到地面,灵力充沛,精神饱满,不像是跳灵脉“自杀”,倒像是好好入定调息了一整夜。储物戒里的沈述还在,胸前的白鳞灵符完全破损,奚逐云给的传信小鹤消失不见。
奚逐云也不见踪影。
岑无月在周围找了一遍,发现掉落的几块破碎银鳞。她弯腰想将它们捡到手心细看,但碰触的瞬间这些鳞片便化作了点点光芒。岑无月并不意外地直起身,目送这些光点缓缓融入周围的灵气之中。哎呀,师父说得没错,交朋友总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