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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们打闹着从门口经过。
“琉璃阶,通天高,月儿弯弯挂山腰。仙人踏雾采星子,松涛唱晚过云桥。”
“阴阳路,三千道,昭文崇德太平兆。少年欲寻天阶去,却见明月隔雾缈。”
南问柳倚着门,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切在她的侧脸,将她的眼睫镀了层浅金:“新生选拔应该不看身份吧……我能不能去试试?”
掌柜上下打量她,道:“你这丫头剑术倒是出彩,可南景学宫收学生不止看剑术,还要看家世背景。每年名额都是内定好的。年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参加选拔,年年录取的就那么几个人……哎,平民么,从一个也没有。”
切,没意思。
学宫拒绝她,那是学宫的损失,又不是她的。
南问柳没了兴致,跟掌柜道了别,却忽然被攥住了手腕。
淡淡药香带着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味道扑面而来。
“柳丫头,听我一句劝,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悟出个道理——别轻易沾染他人的因果,尤其是那些贵人。”
南问柳低着头,眸中闪过一抹冷色,再抬起眼时,脸上已经绽开天真烂漫的笑意:“掌柜的你说什么呢?我就是个采药的孤女,跟我讲这些高大上的东西,我也听不懂啊。”
老妇人盯着她看了半晌,终是松了手,从抽屉里摸出包松子糖推过去:“拿着路上吃,瞧你瘦的。”
南问柳礼貌道谢,将一颗松子糖扔进嘴里。
甜丝丝的。
她知晓掌柜是好意,这些年她一个人住在山上,掌柜的帮了她不少忙。
但有些事情,她是一定要去做的。
她不能让师父枉死。
更不能忘记她的来路。
虽然她整天自嘲,说自己是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可她南问柳,又不是从出生起就是孤女的。
山下已经正午,但连缘山上还萦绕着淡淡的雾气。南问柳提着松子糖走在山道上,裙裾扫过沾满晨露的野草。快到住处时,她忽然足尖轻点枝丫,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树冠。
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她看见十来个生面孔在溪边休整,每人腰间都悬着一枚刻着云鹤纹的令牌。
“……方圆五十里都搜遍了,只剩北坡没找。”
“北坡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的模样,少爷重伤之躯怎么可能往那儿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家主吩咐过……”
“——什么人!”
南问柳叹了口气,从树上一跃而下。
“我就是个路过的,”她道,“怎么说,撞破了你们的对话,打算灭我的口?”
林家的护卫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一个看起来是头领的人大步上前,手指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只消一眼南问柳就知道,此人修为远在她之上。
“北坡瘴气弥漫,毒虫横行,姑娘倒是胆识过人。”他不阴不阳地说了这么一句,拿出寻人启事,“见过这上面的人吗?”
“见倒是见过,”南问柳歪了歪头,问道,“我要是带你们找到他,真的有黄金千两吗?”
“莫说是千两,万两我林家也拿得起!”头领嗤了声,“带路!”
有人心存疑虑:“头儿,这丫头……”
“你管她来历做什么?”头领厉声打断他,“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找到少爷,找不到我们都得死!”
头领的剑鞘有意无意抵在南问柳的后腰,像是无声的威胁。南问柳暗自骂了几句,逆反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开始带着这伙人故意兜圈子。
反正找不到林之鹤,着急的又不是她。
山风掠过嶙峋怪石,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她故意往荆棘丛里钻,裙摆很快被勾出数道裂口。护卫们靴底碾过地上的枯叶时,时不时有蛇虫惊起,惹得队伍里骂声不断。
“这破地方真能藏人?”有人抹了把额头的汗,剑尖挑开拦路的蛛网,“莫不是在诓我们吧……”
“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南问柳敷衍道,“急什么啊,我人在这里又跑不了。”
她是唯一知道林之鹤下落的人,这帮人再生气也不敢拿她怎样。她就这样慢悠悠带着人兜了一个大圈子,顺路清理了几只作乱的妖兽,直到日头西斜,众人终于绕回北坡。
头领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色,终于忍无可忍,长剑出鞘,抵住她的后心:“死丫头,你耍我们?!”
“谁耍你了?”南问柳指指前方的竹屋,“这回是真的到了。”
话音未落,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之鹤扶着门框立在暮色里,玄色衣摆被山风卷起又落下。他脸色仍苍白如纸,目光扫过抵在南问柳后心的剑时,眼底似有碎冰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