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讲到引气入剑需气海相通,你且来试试。”剑阁内霎时安静下来。角落里打瞌睡的学生们纷纷伸长脖子,连林之鹤也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虎口的薄茧上一一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南问柳乖巧地“哦"了一声,指尖刚触到桃木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夫子,我能不能用自己的剑?”
陶夫子眯起眼:“还未学会走路就要跑?”“我入学之前便学过剑,这把剑与我相伴六七载,总比生疏的木剑趁手止匕〃
她说着解下腰间佩剑,闭目凝神的时候,听见后排有人嗤笑:“平民哪懂什么剑道精妙,不过仗着林少爷撑腰,…
笑话。
连林之鹤都拿不准能否赢过她,这些人到底哪来的自信?惊鸿出鞘的刹那,满室玉简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数道剑气被惊鸿剑中自带的杀气逼了出来,竟似百鸟朝凤般向她聚拢。陶夫子浑浊的眼珠骤然迸出精光,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竹杖一一这剑气太凶,像是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锋芒,绝非寻常修士能驾驭。南问柳却恍若未觉,将灵力送入剑中,剑尖轻飘飘地往上一挑。霎时间剑意铮铮,春水破开冰封的湖面,凛冽剑意几乎化作实质,在晨曦中绽开万千流她睁眼时嘴角噙着笑意,惊鸿剑稳稳当当悬在方才说闲话的弟子头顶,剑尖挑落了对方束发的玉冠。那人面色惨白,死死盯着她,连话都不会说了,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抱歉啊。“南问柳毫无诚意地摆摆手,笑眯眯道,“我刚开始学,控制不好力道,你们应该不会跟我一个新生计较吧?”“好剑!"陶夫子竹杖重重顿地,震散了四周尚未凝实的杀气,“不过戾气太盛,易伤主。小姑娘,你这剑从何处得来?”师父也曾说过她戾气太重。
南问柳收剑入鞘:“家师所传,不知来历。”陶夫子抚着光溜溜的下巴,目光绕着惊鸿剑转了两圈:“既已学过剑,便该知道剑者重守心。戾气过盛,终是要反噬自身……咦,你这枚剑穗似乎有些眼享轨”
上官杰立马猛烈咳嗽起来。
南问柳白了他一眼,大大方方道:“是林师兄所赠。”“也好。“陶夫子点点头,“灵岫玉性温,随身佩戴能安神定魂,也能去去这剑上的戾气…林家小子当真舍得啊。”
林之鹤八风不动,端坐如松,好像说的不是他一样。后面有人好奇地凑上前来,想听听八卦,陶夫子猛地转过身,瞪着眼道:“都愣着做什么?引气入剑都学会了?”
众人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下一个被点名要求上台。“哎,现在的学生啊,真是孺子不可教也……“陶夫子摇了摇头,正欲离开,林之鹤却突然起身。
他玄色衣摆掠过案几:"陶夫子,剑意已成,戾气难消一-可有解法?“陶夫子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这小姑娘尚未开口,反倒是你着什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呢。”
林之鹤:“我……”
陶夫子不待他回答,右手虚虚一抬,南问柳腰间的惊鸿剑就自动出了鞘,飞到了他手心。
他屈指弹了弹剑身,沉吟片刻:“我看不出此剑来历,只感觉到它的戾气非同一般……小姑娘你说实话,你师父究竞是何人?此剑他如何得之?”南问柳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攥紧了,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我师父姓姜名奕,一介无门无派的散修,三年前已经去世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其实惊鸿剑并非师父所传。
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拿来搪塞别人的借口而已一-毕竞她一个平民出身、无依无靠的少女,手里却拿着这么好的一把剑,任谁都会起疑心。“姜奕,姜奕……奇怪,我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陶夫子将惊鸿剑还给她,叹了口气,“小姑娘,乾道场后山的剑冢埋着几千柄无主的剑,你要不要换一把武器?”
南问柳道:“不必。”
“确定么?”
南问柳抬起头来,对上陶夫子的眼睛。
不管是对谁,她都不可能说出惊鸿剑真正的来处。一一那是许多年前的殷州城,萧家家主将它埋入祭台之中,用作阵眼的一把剑。它本来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所谓"惊鸿”的名字,也只是布阵的时候,天边恰好飞过了一只鸿雁而已。
后来阵法蓦然瓦解,数不清的妖兽涌入了殷州城,一片混乱中,再也没人顾得上它。它被踩入了泥士里,混着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雨,混着不知道多少人的血,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直到一切重新寂静下来,南问柳回到记忆中的地点,将它挖了出来。“我确定。”
陶夫子突然大笑起来,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好!好!好!这般凶戾的剑遇上这般执拗的人,倒是天造地设!”南问柳眨了眨眼:“夫子方才还说戾气伤……”“剑如人心。"陶夫子摆了摆手,往门外晃去,“灵岫玉记得随身带着,与其费尽心思拔剑上的戾气,不如先拔拔你心里的刺一一今日散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