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邺都西市（二）
上官杰提及的那家店正在西市内围。与外围不同,内围售卖的多是修仙人用的东西，货币也并非百姓们常用的银子，而是修仙者的灵石。过了永定桥，街道上的人流顿时减少了许多，再也没有先前热闹的叫卖声了，也看不到摆地摊买东西的小贩。而道路两边的建筑,比之前外围见过的更加华丽。来往行人大多锦衣玉冠，非富即贵。
毕竞这年头，家里没点底蕴可修不了仙。
内围少了许多市井的烟火气，建筑虽然富丽堂皇，却总感觉少了些人味。越往前走，行人就越来越少，直到尽头处就看不到任何人影了。路的右边有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牌匾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木头因为经年日久而有些泛黄,几乎看不出底下原本的模样。
上官杰用折扇虚虚一指：“喏,就这家。”季竹月白了他一眼：“蠢货，这家店明摆着有问题,你眼瞎吗？”上官杰赔着笑：“那肯定不如姑奶奶聪慧…“你也就剩这张嘴了。“季竹月道，“邺都西市寸土寸金，单是外围一月租金就要三百两银子，内围面对修仙者只会更贵。你看这家店如此落魄，像是有客人的样子吗？每月赚的钱怕是连租金都付不起。”生意人趋利，既然这家店开在这里并非为了赚钱，那就一定有别的目的。南问柳仰头望着牌匾，艰难地辨认出“康记杂货"几个字。檐下那盏琉璃灯正巧被夜风吹得转了个方向。两枚铜钱在灯影里轻轻相撞，发出极细微的脆响。店里摆着三层货架，最下层胡乱堆着些粗陶碗碟，看起来没有灵力，不像是修仙人用的东西。中间层码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矿石，最上层倒是有几件像样的法器，在琉璃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店主是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正倚着柜台昏昏欲睡。见到有客人来了，他眼皮都不抬：“随便看，看上什么自己拿。”季竹月随手拿了个香炉，皱着眉头擦去上面的灰，放在鼻间嗅了嗅：“怎么是别人用过的玩意儿，一股子廉价的香味。”店主抬头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季竹月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十分不痛快，砰的一声将香炉摔在了柜台上：“喂，我问你话呢！”兜帽下的脸终于动了动，男人枯槁的手指搭上柜台边沿，慢悠悠道：“我这里的东西，从来不问来处。”
他说话时喉管发出漏风般的嗬嗬声，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嗓子可能受过什么伤。
“不问来处？"季竹月可不是好糊弄的，“连店里商品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你做个锤子的买卖？”
夜风越过虚掩的门扉，吹得店里烛火摇摇晃晃。店主垂着头，神情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佝偻的身影被烛火拉得老长。“这世道，谁家没几件见不得光的买卖？"店主慢吞吞道，“姑娘若是不喜欢，放回去就是了。”
他两指突然扣住香炉边缘，还未看清他如何动作，那锈迹斑斑的香炉便似活物般滑回原位。抬臂的那一瞬间，他宽大的袖袍滑落下去，露出一截形状狰狞的皮肤一-那上面满是烧伤后留下的瘢痕，形态各异，恐怖至极。烛火忽地一跳。
季竹月瞳孔骤然收缩，视线死死钉在店主布满瘢痕的小臂上。那些蜿蜒的瘢痕泛着暗红色，像是无数蜈蚣在皮肤下交缠，狰狞得令人作呕。“你这伤疤一一”
折扇“唰"地隔开两人距离，上官杰上前一步，不动声色挡住店家的视线：“康掌柜，还记得我吗？前些天我在你这里买了块星陨铁。”店主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货有问题？”“货当然是好货，只可惜我炼器功夫不到家，白白糟蹋了好物。”"上官杰笑道，侧身给沈珮让出位置，“这不是我叫了懂行的朋友，陪我过来看看一一你这里还有别的星陨铁吗？”
“有，东边架子第二层。"店主指了个方向，“都是梧州运来的货。”先前有些紧张的气氛霎时消融，几人围到货架旁，开始装模作样地看起星陨铁来。
“你拦我做什么？"季竹月压着嗓音道，“他胳膊上那伤疤，绝对是我季家的麒麟火一一”
“这家店在西市少说也有十几年了，我们要是贸然出手，反而会打草惊蛇。"上官杰同样低声道，“先等等，他要是真的跟北凌有关系，那么店里有问题的绝对不止是星陨铁。”
南问柳偷偷瞥了店主一眼，对方又低下了头闭眼假寐，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身上没什么生气。
北凌人大多带有魔族血统，修炼体系与他们不一样，招式多以燃耗精血或者寿命为代价，去换取远超正常水平的攻击力，阴险毒辣，令人防不胜防一一但他若是不动用灵力的时候，除非有专门用来探查的道具，否则看起来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他们四人无人擅长探查，唯一精于此术的林之鹤又恰好不在。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搞得现在束手束脚。若是确定了对方身份，哪用得着如此麻烦，直接打一架就是了。
货架上零散的星陨铁泛着冷光，沈珮捏起一块矿石对着烛火细细端详，灯影穿透矿石内部时，隐约显出几丝絮状的灰纹。“不会错。“她笃定道，“北凌的东西，看成色还挺新，应当是近期挖出来的。”
南问柳问：“其他东西呢，能看出来吗？”“那块玉也有问题……“沈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