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载已去,闫禀玉说:“那个年代的人早死了,要怎么找?怎么问?”
卢行歧只道:“我自有方法。”
闫禀玉对之后要做的事心里有谱了,揣好沉甸甸的金块,她嚷嚷着启动电瓶车,“饿死了!我先去吃早饭。”
闫禀玉车速快,溜烟就不见了人影,风风火火的行为,将卢行歧沉浸过往的情绪给打断。
月西行,天将晓,秩序交替,阴阳守则。
卢行歧化为一团黑雾,遁形而去。
再次找到闫禀玉时,她正踞在路边的宵夜摊吃粉,吃的还是配料丰富螺狮点缀的米粉。
原先想遁隐,但不知怎的,卢行歧就跟着到了这里。
距离阳世活动时间还早,宵夜摊在备外卖,路边几张桌椅只坐了闫禀玉一人,她右手捏筷子夹炸猪肘,左手握手机百度卢行歧的名字——可惜,有些同名的混乱信息,但地域跟年代合不上,没查出个所以然。
干脆就放下手机,啃猪肘,嗦辣油米粉,吃得很是尽兴。
“我二弟也衷爱这个。”
凭空有声,这几日经历非人,闫禀玉悲催的见怪不怪了,埋头再咬一口浸满汤汁的炸蛋,她问:“清代也有螺狮粉吗?”
原来这碗红彤彤的食物叫螺狮粉,卢行歧说:“我二弟衷爱的是酸食。”
酸食是指粉上的配菜酸笋吧,闫禀玉夹一筷子放嘴里,嘎嘣脆的口感,她发出慨叹:“英雄所见略同,天热不吃点酸,都没胃口。”
余光中,卢行歧阴身半隐,立在桌子对面。
螺狮粉够辣,但酸味少了,闫禀玉转眼找醋瓶,发现在隔壁桌,她伸手去捞,老差一点。正要起身,醋瓶却自动移近,刚好够她手能抓到的距离。
闫禀玉知道是卢行歧所为,她将醋瓶拿到自己桌,又想起今晚遭的罪,美味的螺狮粉也压不下去胸口的怄气。
她抬眼阴阳道:“现在总算让我见识到了,你这虚体能拿实物。”
对面卢行歧出声:“我并未说过不能御物。”
闫禀玉哽住了,因为这话却是事实。郁闷,牙龈都咬碎了,她开醋瓶狂往螺狮粉里倒醋——多吃点醋好,软化血管,美容养颜!
放开醋瓶,闫禀玉埋头吃,好片刻安静。
“我不吃酸。”
不知道为什么,卢行歧忽又开口,话家常的语气。
金子沉沉坠在口袋,闫禀玉不看僧面看佛面地敷衍,“那你都吃什么?”
“清汤沙河粉。”
沙河粉是湿粉的旧称,闫禀玉抬眼看,卢行歧身姿笔挺,长衫垂顺,眉目敞亮,与这油烟热火的晚市各自天地。她转念一想,百年前的世家少爷,穿着讲究,也会像她这样坐路边嗦粉吗?
想起那个画面就觉得好笑,闫禀玉咯咯笑出声,好不开怀。
卢行歧好奇,“你为何笑?”
她眼睛弯弯,“不告诉你。”
就不告诉你!让你想不出猜不到,最好给你添堵。
吃完粉,结账,闫禀玉乐呵呵地去骑电动车。
回家洗澡躺上床,身体被热水烘得软绵绵的,闫禀玉舒坦地在床上滚圈,停下来时正对窗户。
卢行歧不知几时来的,靠坐在窗台处,左腿屈膝支在窗沿,右腿踏在地面,手自然地垂放。眼神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望什么。
闫禀玉很困,但心中有个小计较,暂时叫她睡不着——金子是有了,可要怎么变现?突然拿着一整块古董金去金店,太招摇了……
闫禀玉在床上翻来翻去,明明动作很轻,却惹来卢行歧的目光,他就远望着她,也不作声。本来卧房有只鬼就挺膈应,这鬼还是男性,她再坦荡也做不到熟视无睹他的目光。
闫禀玉坐起身,冲窗台喊:“你看什么看?”
过了片刻,卢行歧出声问:“你心思忧虑?”
难道他还有看穿人心的本事?闫禀玉皱眉咕哝:“你又知道?”
“气味不同。”
闫禀玉低脸闻了闻睡衣,明明没味儿呀,况且心情跟气味有什么关系?她寻思着,也许是气场感应之类的,毕竟鬼是更趋向微粒的存在,自然能识微。
“要是大黄鱼能变成一块块就好了,这样更方便变现。”她说出自己的烦恼。
“我略懂融金之术。”说完,卢行歧再次望向窗外。
这是要帮忙的意思吗?闫禀玉想细问,但看窗外夜色如水,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鬼影寂静而孤伶。
算了,将大黄鱼放床头柜上,闫禀玉转过身拉被子,闭上眼睛。
室内静能闻针。
闫禀玉在脑海里回顾今日,和打算以后。
契约解不了,只能依照约定去做,虽然目前被动,但她迟早有天要将立场讨回来!还有那姓冯的,弄虚作假的神棍,她落到这番田地,他也脱不得干系!
思路理一遍,冤仇理一遍,闫禀玉安然入睡。
东方欲晓,阳界逗留的阴魂横冲直撞,寻找地方遁形。
闫禀玉三层的卧室正对进村的Y型路口,剪刀煞直冲,阴魂易引此处。空中一团团飘荡的阴气试图冲向三层,但见窗台上的卢行歧,阴身浑厚煞气极盛,便都悚然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