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虞小公子的香囊,回赠点什么好呢?玉佩怎么样?本公主亲手雕一个…雕个小鱼怎么样?我知道你喜欢。本公主送的,你不许不喜欢。“但我不太会啊,可能要你等一等。明日我就去找……”视野渐渐模糊,虞白抬手擦去,很快再次模糊。真是……等了好久。
可是…
这次,也只是她的一句玩笑吗。
她亲手给他戴上的玉佩,也会像她亲口许下的承诺一样,转头就散吗。眼前的模糊彻底擦不尽了,连带着耳边也朦胧,耳边燕昭依稀说了句什么,没听清。
战马疾驰,夜风呼啸刮过,白玉捧在手里很快冰凉,心口好似也漏进了风,从胸腔到四肢百骸冷透了。
突然,冰冷上覆了一点温热。
燕昭握住他的手,牵着他环上她的腰。
“坐稳了,"她声音里含着点笑,“要是从马上摔下去,可就不止是歇几日的事了。”
她抖了下大氅罩住他,风止住,体温从四面八方包围。温热里,虞白流着泪想,她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想认识他,就直接凑上来亲吻,说要他坐稳,就直接按着他抱她的腰。他不想这样。
他不想抱着她,他不想靠近,不想看见她了。那种闯进他世界然后头也不回离开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一遍了。身下马蹄又一颠,他终于忍不住,无声恸哭。回到太守府已经是深夜。
下马时怀里的人已经困得迷离,但还是没被她放过。她拎着他脖子上戴着的玉佩左看右看,直到玉石晾得冰凉才塞回领口,激得他一阵瑟缩,这才放他去睡。
然后燕昭披上大氅离开,去书房。
县区巡查告一段落,她要尽快写信回京,把新政新税的事宜和朝中自己人通个气,好作铺垫。
整日奔波,她却丝毫不觉得累,反而心情异常地好。月光明澈,她脚步都比平日轻快。
小径一转,她看见了那座假山。
夜晚池塘安静,悄然映着半轮月,燕昭一下就回想起昨晚,不自觉顿了脚步,朝池塘边走去。
很晚了,锦鲤都躲在池底不动,只有一条消瘦的小红鱼浮在水面,长尾有一搭没一搭地摆。
她在池边蹲身,伸手试了试水。
冬夜里池水冰凉,碰一下都刺骨,没什么趣味。她刚要起身,却看见那条小鱼尾巴一摇,朝她游过来。
轻轻地、试探性地,用嘴巴碰了碰她的指尖。燕昭有些无奈。
是把她的手当成鱼食了吗。
倒是不怕生,她想,不过也真无聊。
什么喂鱼、赏鱼,太安静或者太温柔的事,她都没兴趣。她直接掬起一捧水,把鱼捞了出来。
红鱼很小,只有她半掌大,乍然离开池水,它焦躁不安地挣扎。燕昭这才觉出趣味,弯弯眼睛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她唇角慢慢顿住了。
鲜红在她掌心翻涌,像血。
很…熟悉。
鱼鳞湿滑,很快挣脱了她的手,一头扎进水里,潜入池底消失不见。手心空了,她的视线却一直没移开。
沾了冰水又吹冷风,她手掌冻得微红,掌心却浮起一抹突兀的苍白。那道疤。
狰狞的,横亘手掌的疤痕。留下的时间太久,已经成为习惯,平时甚至不会多看一眼。
一瞬间,猩红画面从眼前交替闪过,像惊雷,像暴雨,她仿佛看见有什么在她掌心心碎成两截,割破皮肉,鲜血汩汩。可画面太快又太碎,她什么都看不清。
什么时候……为了谁?
她不记得了。
从崩裂到愈合,疼痛或刺痒,她都全无印象,像是在看别人的伤痕。“书……”
燕昭习惯性开口,一抬头才想起今晚她没叫人跟着。要是书云在就好了,她想。书云记性最好,细枝末节她都记得。可惜了。
她又看了眼自己掌心,沉默片刻,擦干水渍。既然忘了…
就算了吧。
太多人和事离她而去,就像那条拼命挣扎的鱼,她抓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