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地下暗渠(三)
霜寒剑气掠过时,南问柳嗅到了浅淡的松墨香。分明是生死一线的关头,她却莫名其妙走了片刻的神。
林家这位大少爷身上总带着些矛盾感,出剑时分明是冰灵根的凛冽气息,带着彻入骨髓的冷,像是一块永远也捂不化的寒冰,骨子里却还浸染着书卷的松墨香,两相融合,竞糅成了一种独特好闻的味道。康啸嘶哑的吼声唤回她的心绪。
北凌虽然建国只有短短三十多年,但修仙者与魔族的恩怨可是由来已久。三大世家发展到今天,早就摸索出了一套对付魔族的独门手段,例如季家的麒麟火,上官家的万象天引,而林家的云鹤剑法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剑意至清至臻,生来就最克制魔物。
康啸此刻狼狈得可笑,左肩胛被冰锥扎穿,像是泄洪似的开了个口子,魔气争先恐后地往外涌。他先前已经被沈珮的法器打出了严重的内伤,现在又对上林之鹤的剑,再也翻不起来风浪了。
上官杰“嗷"的一嗓子嚎了出来,不由分说扑过去,几乎热泪盈眶了:“小鹤儿你可算来了!”
林之鹤默不作声地抽出自己的袖子,南问柳总觉得他眉宇间似乎有点嫌弃的神色,再定睛一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边康啸不顾伤势,,跌跌撞撞往震天雷的位置扑过去,全然忘了这堆要命的玩意早被林之鹤冻成了冰疙瘩。季竹月趁机抛出束缚符,将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收拾完了,季竹月才有空阴阳怪气:“林少爷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连救场都是踩着点来……再晚一点,你就得给我们几个收尸了。”林之鹤情绪稳定得可怕,压根不与她争辩,视线淡淡地扫过来,在南问柳的剑上微微顿了下。
南问柳屈指一弹,惊鸿剑上的戾气顿时消失殆尽,她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好巧啊,林师兄。”
“不巧。“林之鹤道,“我是专程来寻你们的。”他说这话时,正巧有水珠从穹顶渗下来,还未近身便被无形的剑气蒸成了雾,未沾湿他半分衣角。永远冷静,永远妥帖一一这便是林少爷给人的一贯印象问心阵中见到的幻象却偏向自毁,与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实在迥异。“哦,是因为西市着火了吧。"上官杰会意,“我们第一时间叫了城防,我想着他们肯定会上报给林家……”
“大业未成……大业未成!“康啸自从失败后就彻底陷入了癫狂,十指狠狠抓住结冰的河面,在坚冰上挠出刺耳的声响,“我恨,我恨……”他猝然收了声。
林之鹤墨色衣袂拂过满地碎冰,剑尖抵在他的咽喉:“说,同党何人?”康啸蜷在冰面上嘶声低笑,魔气溃散的伤口不断渗出黑血,顺着冰纹蜿蜒而下。他仰头盯着林之鹤,忽然挤出一句:“我父母从未作恶伤人,仅仅是因为身带魔族血统,就死于南景上一任皇帝的屠杀之中……要不是我们陛下仁善,我们这些人哪有活命的机会!”
南景与北凌曾经是统一的国家,当时至于他说的陛下,就是曾经的南景国师、如今的北凌皇帝江明昭了。
林之鹤道:“你倒是忠心耿耿。”
季竹月指尖火焰猛地炸开,几乎撩到康啸的鬓角:“废话忒多!问你同党下落,扯什么陈年旧账?”
“旧账……哈哈哈哈!“康啸骤然抬头,浑浊眼珠几乎瞪出眼眶,“你们这群活在锦绣堆里的少爷小姐们懂什么?当年分明是你们要对魔族赶尽杀绝,我们只不过想活下去一一”
剑锋倏地抵进半寸,林之鹤面上依旧纹丝未动,冷冷道:“炸开闸口,水淹邺都,也是为了'活下去?”
南问柳抱着臂,站没站相地靠在墙上,懒洋洋地插话:“所谓的北凌大业,总不会就是指望你打嘴仗吧?你那位溜得飞快的同伴--"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可是全然不顾你的死活呢。”
康啸的声音戛然而止。
南问柳蹲下身与他平视,剑尖挑开他额前发丝。她迎上对方的眼睛,笑眯眯道:“光喊口号谁不会啊?可是为何眼下只有你一人呢?先前你跟你同伙一口一个大业说得倒是响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要同生共死呢。怎么,不会在关键问题上没达成一致吧?”康啸气得浑身颤抖:”
“所以说,"南问柳放缓了声音,“这种没有信念、危急关头抛下队友的家伙,本来就不值得你替他遮掩。不如直接说出他姓甚名谁,回头若是叫我们逮到了,还能交给你处置…”
康啸似乎有些意动,张了张嘴:"“他…”四周安静极了,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关注着康啸,等待他即将说出的那个名字一一那个藏在暗渠之中,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究竟是谁?“想都别想!我就算死,也不可能背叛我们的大业!"康啸像是忽然回过神来,死死盯着他们,每一个字都是用尽全力的嘶吼,“几个小娃娃怎会明白!战火已经开始烧了……殿下这盘棋筹谋了那么多年,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北凌!话音未落,他枯树般的皮肤忽然抽搐起来,林之鹤眼神微变,剑尖急速挑起康啸的衣襟,可惜晚了一步,康啸四肢痉挛越来越厉害,扭成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姿势,直到某个时刻,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生息。“这是禁制。“沈珮俯身查看,“他自愿让人在血脉中种下了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