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蒸鸡(2 / 6)

犹未悔。”

当时她不知是谁写给姚爷爷的信,又觉着旁人书信未经许可不应拆看,便忙塞了回去,将那信和藏书都封好,重新搬到姚爷爷屋子里,寻了个地儿安放。如今想来,那并不是寻常旧物,应当是姚爷爷儿子寄来的绝笔吧。姚如意心头盘桓着那句“九死亦其犹未悔”,再凝望爷爷有些佝偻背影时,喉头竟已泛起一阵酸涩。

此时的他,神色执拗坚定,竟不似个痴傻老人了。风从岸上呼啸而来,似乎也带走了他的老迈与白发,呼地掠过岁月,吹得他背脊挺直、乌发浓郁。站在船头踉跄着要往岸上去的,恍惚成了那正值壮年的姚启钊。姚家许多旧事,姚如意即便翻遍原主记忆也并不知晓,或许那时原主年幼懵懂,连她也记不清了吧?但仅是只言片语,似乎也能窥见姚爷爷的一生:青年丧妻,中年丧子,晚年……人这一生,究竞要受多少苦才算尽呢?而受了这么多的苦,他又是怎么独自挺过来的?姚如意都不忍深想。郁潼示意随从上前,代替陷入怔忪的姚如意,稳稳搀住欲弃舟登岸的姚启钊,自己亦上前轻声劝慰:“先生莫急,姚县令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不想姚启钊听了,脚下一滞,侧首望来。沟壑纵横的面庞上,是一种被极致的悲痛冲刷后的平静:“你错了,我儿夫妇已是凶多吉少。疫鬼横行,朝廷已下旨封禁县城,丰水与汴京相隔千里,等我到了,怕是连他们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可我总得去。”

郁潼亦微微一怔。

眼前这衣着寒酸的老人,面上是这般镇定、决然与坚韧一-或许当年,他便是这般揣着见不着至亲最后一面的念头,孤身从北至南,千里奔波、日夜兼程“纵是见不着人,我也得去。”

“不然,谁给他们收尸啊?”

“我得去。”

“得去。”

他甩开所有人的手,步履蹒跚,一步步,往前去了。大大大

赵太丞医馆坐落在州桥以南的十字街口,盖得很阔气。青砖灰瓦两进两层的宅子,前厅三间门铺,通敞着,数个药柜倚墙而立,直抵房梁。大大小小的樟木抽屉里盛满各色药材,百十个小抽屉上刻着“当归”“地”等墨字。医馆的伙计跨立在矮梯上,踩高跷般灵巧地挪移着抓药,“脚法”熟稔至极。

左侧厢房支着十数张简易竹木床榻,以粗布帘子相隔,专收卒中昏迷、刀伤急症的重症病患,男女分室而治,一间屋子能躺十来个人。先前姚爷爷中风后不便挪动,便也是在此处“住院"医治。右侧厢房则用来容纳需针灸药浴的患者,内里构造大致相仿。姚如意千恩万谢与那三人道过谢后,便以“不如买批生药一同带去丰水"的借口,将姚爷爷从金梁桥附近连哄带骗地拐到了赵太丞医馆。如今他喝了郎中开的安神汤,正在厢房里一边针灸薰艾,一边呼呼大睡。姚如意脚边趴着一溜大狗小狗小猫,它们跟着她从金梁桥到州桥,跑得都呼哧呼哧伸舌头喘气了。医馆的伙计有爱猫狗的,还主动舀了井水给它们解渴。她满脸紧张地坐在板凳上,听惯常为祖父施针的陈郎中道:“适才诊脉,姚博士脉象较之前有力,气色亦见红润。依我看,他此番闹腾,并非是病情恶化所致,反倒是这段日子吃药针灸见了效。他痰瘀痹阻的脑给渐通,人在慢慢清醒,能记的事儿便多了。不过淤塞未尽,他脑中新旧记忆交杂,故有错乱之态。此乃大好转机,小娘子当宽心。”姚如意长舒一口气。

的确,最近她也觉着姚爷爷清醒时多了些。偶尔姚爷爷看她的目光、与她说话的神态,就像个正常人,原来并非她的错觉。“这段时日你将你阿爷照料得不错,很是费心了!这很好,回头还是坚持过来医治。"陈郎中提笔蘸墨,重新添改了方子,“原先只吃些活血化瘀、补虚泻实的药,如今我再添些石菖蒲、远志开窍醒神,佐以黄芪、当归补益气血。你过些日子来,再观疗效。”

姚如意谢过郎中,在医馆等姚爷爷睡醒,才一道回去。到了夹巷,她才惊觉她忘了关铺子窗户!她好多东西还摆在那儿呢!这下遭了!

她急着往前赶了几步,但看清后,又步子慢了下来。俞婶子、程娘子她们坐在窗下的桌椅上说话,小菘、茉莉和小石头几个也蹲在她家门前吹糖纸玩呢一一谁能把糖纸一口气全吹翻过来,谁便赢了。婶娘嫂子们见她和姚爷爷一起回来,都抚着胸口松了口气,说听老项头讲姚博士丢了,本想帮着出去找,又有人回来报信说找着了,这才没去添乱。俞婶子还玩笑道“我帮你卖了好些东西,回头得给我结工钱啊。”一听这话,尤嫂子立刻拆台,凑过去跟姚如意告状:“如意,你可千万别叫你俞婶骗了!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不在时,来了个事多磨蹭的酸丁,买根笔从是哪儿的竹子、什么毛的、软硬如何、出锋多少,问得有两刻钟,你俞婶恼了夺回笔说不卖他,生生将人气走了。”

“是那穷措大忒磨叽!买根二十文的笔还要开锋试写,若试完不买,这笔还卖给谁啊?"俞婶子白她一眼,扭头把钱递给姚如意,“就卖了几个鸡子儿、三块墨,喏,钱都在这儿呢!”

姚如意挽着姚爷爷胳膊,真切道:“这些时日多蒙婶娘嫂嫂们照拂,我也多亏有婶娘嫂嫂们开解才有今日,明儿正好冬至,我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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