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3盛夏
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
夏恋记不清了。
好像过去很久。
又好像才发生在昨天。
身上传来清晰的痛感。脸泛着火辣辣的疼,像夏日炙烤过度,晒到脱皮的刺痛。又像打碎的镜子割到手,那些陷在皮肤里的碎玻璃渣,被血肉吞噬挤压,刺一样扎在身体里。
小腹钝痛,像荡开的涟漪一阵阵散开。
温热的血从耳垂破皮的地方沁出,与痛牵扯到一起,连呼吸都在发烫。她的头发被人抓住,头皮紧绷。
整个人僵住,连抬头看这些人的脸都做不到。还是这么没用。
在面对暴力时本能僵直。
她忘了是什么时候有的应激症状。
是幼时母亲骗她出门把她一个人丢在家,她望着房间的窗等到天黑,却只等到她再也不会回来的消息,还是被同学抱团孤立,偶尔路过听到他们毫无掩饰的嘲笑和讥讽,亦或是被唐沁按在厕所里甩巴掌,所有的愤怒被一双双钳制着她的手压下,和现在一样无法动弹。
她从心底生出一种羞耻感。
想让自己原地消失,不想任何人看到。
可她不能。
耳边嬉笑声不绝于耳。
说的什么听不清,和耳光造成的嗡鸣混在一起,零零散散不成语句。灵魂仿佛从身体抽离,俯瞰审判着她。
那个低垂着头,被伸到面前的手摆布、推操、甚至殴打的肉.体,没有任何防抗的余地。
发抖,僵硬,茫然的肉.体。
人总要为一些行为找到借口。
她在这道凝视中想,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是她不合群。
是她丢了同桌给的零食。
是她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还是她没有承受那些原本该她承受的恶意。所以才会这样,对不对?
她该忍气吞声。
她该逆来顺受。
她该承受这一切。
人是有恶意的,这恶意总要去向一个地方,像水往低处流,她就是人群中的洼地。
可为什么是她?
凭什么是她?
她还不明白挨打的意义在于它的非理性,可以因为任何理由挨打时,原因就不再重要。
十七岁的夏恋只会用灵魂质问自己。
你的勇气去哪了?
你不知道跑吗?为什么一动不动任人挨打。你根本就是懦弱,是你对暴力的恐惧让你成为了奴隶。看,她比施暴者还会找借口。
可她又忍不住想,错的到底是谁?
难道就因为她这张脸,就该被揣测、猜疑,甚至是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她到现在还记得高一那年尹知微给她分享了一部电影。里面有句台词是美丽即原罪。她看完之后陷入长久沉默,问尹知微怎么看。那个午后阳光过分充沛,照到玻璃窗折出一道辉光,落到尹知微肩上,给她周身渡上一层柔软的光晕。
尹知微看着她说:“我希望你不要再讨厌自己。”她还说:“美丽是一种资源,任何资源都会引起争夺和妒忌。夏恋,你要学会利用你的资源。”
“因为还有很多人在喜欢你。”
不要再讨厌自己了。
因为还有很多人在喜欢你。
比如我。
耳边的哭声渐渐清晰。
夏恋意识到是小舅。
他的哭腔带着颤抖,哭起来毫无形象,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不停喊着她的名字。
万宇雄嫌烦,让人把他推到墙角。
徐立新手脚并用想要挣扎,被人一拳抡在腹部,疼得当即弯下身,连声音都发不出。
万宇雄抬起手,轻轻勾了勾。
抓着夏恋头发的人手一松,猛力将她往前推去。夏恋脚下规趄差点摔倒,一只手陡然伸到眼前拽着她的外套领口扯过去。外套的拉链被这股力直接扯开,露出里面拍摄完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绿色吊带裙。万宇雄按着夏恋肩膀,手劲大到发狠,歪头睨着她。外套上蹭着青石墙砖上的黑绿青苔,痕迹斑驳,和她脸上的指印略微类似。眼角下的皮肤划出一道血痕,大概是谁抓伤的,冒出来的血珠被耳光擦到脸上,留下几道淡淡的血痕。
吊带裙下锁骨明显,呼吸间胸膛起伏,颈间侧青筋凸起,脖子连着耳廓红成一片。
瘦弱,细小。
万宇雄对她的第二印象。
第一印象是前几天,唐沁给他发来一张照片。他回复说长这样不好下手。
唐沁问为什么。
他说:“心疼。懂吗?”
万宇雄忘记在哪看到过,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他虽然不是变态,但立场在这儿,帮亲不帮理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他也不介意亲手创造一起悲剧。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有点理解那些艺术家了。他扯开嘴角,“听说你在学校挺狂啊。”
肩上像被钢筋贯穿,疼到夏恋发抖,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近距离下他脸上的痘印越发明显,皮肤像被蚯蚓翻动出来的新鲜泥土。“听谁说的。”
她嘴唇微动,整张脸